7k+，一发完结。无cp粮食向。

*

微草训练室东边的墙上，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落地窗外是双向六车道大马路，夜晚金色亮着光的车水马龙连成了河，玻璃窗外江山涌动奔腾。

 

但，这儿是北京啊。大风妖风狂风北风冬风不知从哪儿刮来的风，一年四季呼啸着刮个没完。更别说内落地窗还身处风口处，也不知道当初修这窗户的工人是不是偷工减料了，总之这落地窗成了一个有些反人类的设计——没大风的日子，一拉开窗帘，一个灰不隆东的大霾天儿，有大风的日子，不拉开窗帘，就能听见风打在玻璃窗上轰轰作响。

 

真的很响，带着耳麦，游戏音效都盖不住。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方士谦听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左手猛地一把拽下耳麦，往桌子上一扔，皱着眉头吐槽：“我靠，这楼怕别是要塌了吧！”

 

这句话本来没什么问题，但卡在这个节骨眼儿——林杰退役，王杰希的魔术师打法总有些融不进队伍里，团队赛卡在瓶颈里难寻突破；且又是方士谦这个平时有事儿没事儿呛呛王杰希的人抱怨了这么一句，于是寂静中这句无心无深意的话，泛起了言外之意的涟漪。

 

率先咳嗽一声的是一位第一赛季出道的老队员，平时虽说不呛呛王杰希，但还是能感觉得出他对王杰希不是多信任。他这一咳嗽，气氛更加微妙了。有的队员大着胆子扭头看向王杰希，但王杰希完全不是他们预想的脸上挂不住等等表情，反而是相当淡定地当什么也没发生。

 

方士谦看着训练室里人人乱飞的视线，后知后觉气氛有些诡异，半天才zuo磨出刚才那声咳嗽跟自己无心的那句吐槽之间的联系，他一下就火了：他方士谦确实平时呛呛王杰希，但他刚才就是单纯抱怨一下这个窗户啊！干嘛上纲上线觉得他方士谦明里暗里话里话外呲呲王杰希啊？！他正要撸袖子解释一番，但突然有人在敲训练室的门，大家扭头一看，推门进来的是微草经理。经理来视察工作，横竖也不能跟会儿闹，于是这茬儿也就没人提了。

 

但王杰希心里记得。

 

第二天，经理找叫王杰希去他办公室。王杰希以为经理要问他对季后赛有什么针对团队赛的战术战略，所以夹着厚厚一沓他整理出来的资料就去了，谁知道他推门一进办公室，经理指着桌子上好几张装修设计图让他帮着参谋参谋。

 

王杰希走过去大概看了看，有些惊讶地抬眼：“训练室要换地儿？”

 

“主要是那面落地窗，太吵了！我昨天听见小方抱怨了。”经理叹了口气，“而且落地窗落地窗，那是个窗子，不拉吧，电脑反光影响你们训练，拉上吧，那就整天拉着个窗帘，那还叫什么窗户啊，真还不如堵墙。”

 

王杰希心说，那可不，内窗户也就只有我们晚上训练结束了才是能把窗帘拉开，但那时候根本没人在屋里，所以根本不会有人看啊！真的是，要它有何用？

 

“其实当时弄这落地窗还花了不少钱，林杰非要建的，说做人要有大气象，要胸襟开阔、目有四合，反r是死说活说一定得建，真没再见过他这么倔。”

 

王杰希一边听着经理追忆往事，一边翻着设计图，脑子里却全是想着林杰前辈那样温和的老好人是怎么倔怎么死说活说不松口非要那个落地窗的。

 

“我觉得这个挺好的，” 经理拎出一张设计图，递给王杰希，“把训练室西边的墙打掉，跟旁边的屋子变成一大间屋子，然后落地窗那块儿做个茶水间，不过这么一来可能电脑的布局就要改改。但是茶水间好啊，你们练累了可以歇歇，看看车看看天，吃个饼干聊个天什么的。”

 

王杰希知道经理什么意思，一举两得，既能解决噪音反光，还能顺势建个茶水间让王杰希有更多机会和队友好好联络一下感情——话也说得非常委婉了，实在是给足了王杰希面子和台阶。王杰希非常认真地看了看这张设计图，但他知道他不想选这个。

 

“或者就不要这个落地窗了？”经理见王杰希不说话，会错了意，一咬牙说道，“直接给拆了再糊个墙？”

 

“经理，您看这样行不行，”王杰希赶紧摇头，他觉得这个落地窗大概有什么魔力，它好像能激发人犯倔的那根神经，以前是林杰，现在是他。

 

“zhei窗子给我得了。”

 

 

王杰希屋子东边的墙上，是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夏休期快结束的时候，大家纷纷从家回到微草，对刚装修完的没有了落地窗的训练室赞赏有加。方士谦频频点头：“我再也不会觉得我快被吹跑了！”

 

装修还多了茶水间，王杰希时常组织大家到茶水间休息调整，懒人沙发果汁饼干了解一下。但王杰希和其他队员脱节的核心问题没解决，茶水间形同虚设，往往是几个关系好的凑在一起，王杰希一个人端着咖啡刷手机。别的队员都觉得王杰希刷手机刷得挺带劲儿的，连王杰希自己都快信了。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了方士谦去王杰希寝室拿资料的那一天。

 

这是装修之后方士谦第一次进王杰希寝室，所以他一进门儿，眼睛就长内面落地窗上了。

 

方士谦惊了：“这玩意儿搁你屋里你晚er睡得着？”

 

说声音不大那明摆着在说瞎话，王杰希回答道：“习惯就好了。”

 

方士谦敏锐地从这个回答里听出了一点儿非自愿的退而求其之的妥协，眨了眨眼睛zuo磨了一下，顿时不忿儿了：“经理故意给你穿小鞋？这可有点儿过分了啊！”

 

王杰希一愣，他没想到平时对他有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方士谦竟然为他打抱不平到撸袖子。方士谦见他不说话，更气了，说着就要去找经理。王杰希赶紧拽住他：“诶不ri不ri，你想哪儿且了！是我跟经理说想要zhei落地窗，然后经理给我的。”

 

方士谦也冲，皱着眉头呛他：“想要zhei玩意儿？你有病啊？不嫌吵啊？”

 

王杰希犹豫了半秒，说道：“zhei落地窗是林杰前辈要修的。”

 

果然只一句话，方士谦就彻底静了。等方士谦再看向落地窗时，王杰希确定他在方士谦的眼睛里看见了深情。王杰希在心里说，林杰大法好啊！

 

可是这深情望得有点久，王杰希有点摸不透了：“……你想跟我换寝室？”

 

方士谦马上摆手：“那没有！”但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好几个音量键，半陈述半疑问地说，“但我想以后每天来看看。”

 

王杰希笑了：“那没问题。”

 

方士谦出了王杰希的寝室才反应过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主动来找王杰希。

 

第二天方士谦如约而至，但他敲了半天门，王杰希才给他开门。门刚开了一半，方士谦跟心里念叨了半天的吐槽——“您老要不配个助听器”——都遛到嘴边儿了，结果在扑面而来的暖湿水汽和王杰希上身全裸的双重攻击下，艰难地咽了回去。

 

俩人彼此都觉得对方比自己还尴尬。

 

方士谦率先打破僵局：“你怎么这么早就洗澡啊？”

 

王杰希的回答很王杰希：“太晚洗澡湿气重，对身体不好。”

 

方士谦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翻到一半时想起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缘故。

 

“我来看看那个落地窗。”

 

王杰希直接瞬间退后了三个身位格，方士谦一边进屋一边感叹现实里也魔术师走位，王杰希这货真是深不可测。

 

然后俩人就对着落地窗和落地窗外面的夜幕一言不发地站了十五分钟。

 

第二天第三天都是如此，慢慢的这俩人也不觉得尴尬了，白天手累脖子累腰累心累，晚上就这么站一会儿，也不用想着说些什么，就单纯看看北京城川流不息一闪而过的各种车辆，听见大风如何伴着汽车疾驰而过的嘈杂轰鸣直上数十米扑撞在脆弱的玻璃上而发出轰轰的声响，同时，玻璃尽管脆弱，可它毕竟挡住了风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威力，再大的轰鸣声也不足为惧。更何况，身边还有人站在这里，要死一起死。

 

慢慢的，他们开始交谈，说哪款车看着真带劲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买一辆，说暖气怎么这么早就停了，说春天的柳絮和夏天冲走小汽车的大暴雨。这面落地窗真的有魔力，王杰希看着玻璃上隐隐约约映着的他和方士谦的影子。

 

“你当年为什么玩儿奶啊？你的性格可能打狂剑什么的更合适。”王杰希问。

 

“嗨，我小时候是我爸他说让我玩儿奶磨炼性格，一开始玩不好，越玩不好就越想玩好，杠着杠着，不知不觉已经玩了很久，都打得远近闻名了呗。”

 

王杰希听乐了：“你爸挺厉害的啊，第一次听说拿荣耀磨炼性格的。”

 

“其实还真挺有用的，以前我真的动不动就骂人傻逼抄起十字架全场输出mvp，队友都死翘翘也不der的那种。后来发现真的不行，就只能每次想输出的时候克制住自己，安安分分当个奶。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的……克己复礼？”

 

“……”王杰希犹豫了五秒，还是决定杠一下，“后面俩字儿不是这么用的。”

 

“唉反正就r，克制自己！太放飞，团队赛就gg。”方士谦伸了个懒腰，准备撤了，“回了昂。”

 

“明儿见。”

 

王杰希却又在落地窗前独自站了很久。第二天，他向经理递了个材料，详细讲了他想封印魔术师打法的可行性分析。

 

 

刘小别被王杰希叫到寝室的时候，简直战战兢兢到双腿发麻，他忍不住翻来覆去想，有啥事儿不能在训练室说啊？！直接叫去寝室，就真的很吓人啊！！

 

其实王杰希只是看那天风很大，灵机一动，叫刘小别来。

 

刘小别一进屋就觉得自己上了贼船，至少是感官上的贼船，那风吹得，呼啦啦轰轰轰，可真叫一个风雨飘摇。王杰希让刘小别说说手速越飙越高不受控制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刘小别一愣，心说队长不愧队长，教育队员的方法都这么清奇的吗。他仔细想了想，磕磕巴巴地说没想啥。王杰希却执意要让他多说一点，想到什么说什么。刘小别皱着眉头憋了半天，磕磕绊绊地开始讲，从太紧张说到自知手速是优势，又讲到也自知手速的优势是劣势，越说语速越快，突突突突跟机关枪似的。风声越来越大，他说话又快又模糊不清，连刘小别自己都快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越是这样，他就越着急，但此时的语速简直就像是他经常失控的手速一般，快到根本停不下来。越来越快的恶性循环根本无从打破，刘小别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话语早已脱口而出，刘小别都快绝望了，突然，一双手重重地摁住了他的肩膀。刘小别停了下来。

 

肩上的压力是压力，却压住了他的不安。

 

王杰希的声音低沉，但盖过了轰轰风声，他一字一顿地说：“静立听风。”

 

庄严不如说是庄重。那一刻，刘小别对王杰希这个队长的，刘小别对微草这个队伍的，以及王杰希对微草这个队伍的，他们所有人对荣耀这个游戏、天地、生涯的庄重，在这一刻具象成了并非负担的压力，庄重地压在了刘小别的肩膀上。

 

风还在轰轰地催打着玻璃。刘小别的心却越发平静。他知道他必将承受艰险的磨难，于他可能是手速，或者是未来更多的难测。于队长而言，曾经是清奇诡妙的打法，媾和克服后还有新的挑战，比如眼前，刘小别这个难搞的家伙。于所有走在荣耀这条路上的人而言，大家都一直受着各式各样却本质相同的催打。

 

可是尽管轰轰，狂风依旧没有吹透他们的人生。

 

这是日后，刘小别临上场前无数次回想起的时刻。

 

 

方士谦的退役因为微草刚夺得了第二个赛季总冠军而被搞得异常隆重煽情，平时一群贫不拉几的北京大老爷儿们看了一个又一个追溯他们这一路走来如何跌跌撞撞艰辛曲折的视频看得抱团流泪。退役仪式最后的最后，方士谦真的要离开微草了。

 

袁柏清站在人群里对他师父吼：“你最后还要跟我们说点儿啥！”

 

方士谦前一天晚上彻夜未眠憋了一晚上的词儿终于要见天日了，煽情又壮烈，大气又深刻，他写完的时候甚至自我陶醉了整整半个小时，现在终于要说了，他却突然觉得那词儿再好，也配不上微草。

 

怎么可能配得上微草？微草是什么，是早上的冬菜包豆腐脑儿和下午的北冰洋，是微草食堂自己熬的酸梅汤，是林杰时不时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是柳絮积到一角他拿打火机烧，烧的时候被王杰希看到，于是被他严肃地说诸如“这么大人了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那双手”的叨叨说教，是他反回来叨叨对后辈说教，是他的青春，是他的崇拜和成全，是曾经的不忿儿到现在的全然依赖，是他短暂的人生，也是他永远的归途。他放眼望去，看见的全是风声轰轰中一同走过的，年轻的他们。

 

半天没得到回音，袁柏清一边含着泪一边催：“师父！你哑巴啦？！”

 

方士谦顿了一下，笑着大声说：“你问我要说什么？很简单！”

 

王杰希挑着眉毛等待一个未完的结局。

 

“——别塌！”

 

 

由于刘小别在无数次总结中提到那个夜晚落地窗前王杰希说的那句“静立听风”给自己心理上人格上带来多大多大的升华，使得那面落地窗在微草人的心理越发高大。尤其是柳非。

 

别的队员要么等着被王杰希叫去寝室私聊，等不及的就绞尽脑汁想办法扯个借口去王杰希寝室找他，主要目的其实是瞻仰一下那面落地窗。但柳非这个性别就比较尴尬。作为联盟里一只手数得过来的女性选手，柳非在微草几乎被大家爱护得像半朵花，尤其是王杰希，柳非还在训练营时，做手操做得不标准，王杰希都是用笔轻轻点了点该摁哪里的穴位，都不敢直接上手，可谓是绅士至极。

 

那这样也就完全排除了王杰希叫她去他寝室的可能，同时柳非自己也觉得她不能辜负王杰希用心良苦的避讳，不能为了想看落地窗的一己之私打破长久以来默认的相处方式。

 

可是柳非，真的很想看那面落地窗啊！

 

她时常跟刘小别小声念叨这事儿，有天刘小别被她念叨得有点儿烦，没过脑子就直接在食堂用正常音量说了句：“你要是真的想看内落地窗你就去队长屋儿……”还没说完，柳非就直接往他嘴里塞了个冬菜包，死死地堵住了他的嘴。

 

可是心细勤勉如邓复升，不动声色地记了下来。

 

中午休息的时候邓复升跟王杰希说了这事儿，王杰希挺惊讶，谁知道之前人人嫌弃的落地窗现在成了风景名胜，怪不得这几天来寝室找他的人越来越多呢，合着都不是找他，都是找内落地窗来了。

 

“那我也不能直接跟柳非说，没事儿你要是想看，就来我屋儿看呗。我觉得真的不行。我觉得她也会觉得不行。”王杰希在这事儿上异常固执。

 

“那要不你搞一个集体参观呢？这样柳非就能跟着大家一起来看了。”邓复升提议。

 

王杰希摸了摸下巴：“我觉得可以，那就周五吧，我周四下午跟他们说。”

 

周四晚上王杰希好好地收拾了一下他的屋子，虽说他平时就比较爱干净，但要是让人参观，那个干净的程度还是不太够。他正拿着抹布擦着落地窗的玻璃，突然想到万一明天一问谁想来，没什么人举手，那柳非肯定也不好意思举手，那这一番打算不就全打了水漂嘛。他赶紧把抹布一扔，洗了手，拿起手机分别给邓复升高英杰刘小别发微信，说明天问谁想来我寝室的时候，希望你能举手。

 

邓复升明白王杰希的用心良苦，高英杰一向听话，所以这俩人都直接说好的没问题。但刘小别一时没转过弯儿来，手速又比脑子转速快，秒回了个“为啥”，又自觉不妥，于是又马上秒撤回。王杰希见此，噗嗤一乐，同时又转念想了想，好像单看自己这条确实是挺奇怪的，所以解释了一下：“柳非不是想看吗，你们都不来，她肯定也不会举手。”

 

那边，刘小别犹豫了一下，没把他和王杰希的聊天记录发给柳非，却是扭头给很多男生私发了微信，嘱咐他们明天看落地窗的时候让着点儿柳非。

 

第二天，一大群人乌泱泱来到王杰希的寝室，落地窗很给面子地被风吹得轰轰响。

 

柳非是冲着落地窗来的，但真到了王杰希的寝室，她还是被王杰希寝室的干净程度惊喜到了。等她回过神，想起来那面落地窗时，她自觉已经太迟了，肯定一堆人已经蜂拥到跟前了。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她身前几乎是一条无阻的可以直通落地窗的空档，像是人为刻意留出的，也像是无意识中产生的。

 

她一步步走向落地窗，那一刻她意识到其实落地窗对她而言早已超越了落地窗本身，而具有了更深的意义。她是个比较倔的人，自从她跟家人说了想打电竞，耳边儿就没清净过，别说电竞本身就不被看好了，她又是女孩子，家里人无数次跟她说男女比例差距越大的地方越乱，指不定电竞圈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可是柳非知道她就是想打荣耀，而且要职业打荣耀走电竞这条路，她非走不可。

 

如今执念投射在玻璃上，她在一步步走近落地窗，窗外蓝天白云一路绿灯，她自己的影子印在玻璃上，清晰而坚定。视线偏转一点，柳非在玻璃上发现王杰希正看着自己，脸上还挂着笑。女生敏锐而奇准无比的直觉在此时发挥了作用，柳非猛地回过头来看向刘小别，刘小别也正看着她，扬着嘴角笑得开心，见自己被柳非发现，又赶紧飞快地别开视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站在刘小别身后的邓副队也是一脸欣慰地看着她，笑得很温暖。

 

柳非突然全都懂了，不由得心里一酸，她很想告诉她的家人，她很爱荣耀，她也真的真的，很爱微草。

 

 

飞到上海参加第八赛季全明星之前，王杰希把高英杰叫到了自己的寝室。

 

王杰希指着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说：“英杰，你说这外面是什么？”

 

高英杰炸了眨眼，有点摸不清王杰希的心思：“车……车流？”

 

王杰希摇了摇头：“再宏观一点。”

 

高英杰心里翻来覆去想着什么叫宏观一点，眉头皱得紧紧的，半天也给不出第二个答案。

 

王杰希不动声色地侧头看了看高英杰的表情，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这外面，是悬崖。”

 

“悬崖？”

 

“对，悬崖。”王杰希伸出手，拍了拍高英杰的肩膀，“所以，我们都可以害怕。”

 

高英杰猛地扭头看向王杰希，又几乎同时马上为自己这个突然扭头的动作而感到难堪和愧疚。已经这么明显了吗？自己的害怕已经这么、这么明显了吗。

 

“其实我也很害怕，但就因为害怕，才更要竭尽全力，为值得付出的每一刻，付出一切。”

 

高英杰怔怔地看着窗外绰约而渐逝的灯火，隐隐约约听到王杰希问他，有没有明天晚上打败他的觉悟。

 

“没有……一点儿也没有。”高英杰看着落地窗喃喃地回答。话出口三秒钟，他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讲了出来，又是格外怯懦的话语，他不禁难堪得涨红了脸。

 

王杰希却如释重负地笑了：“你这样是对的。不要有打败我的觉悟，但要有做到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最好的觉悟。”

 

“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高英杰点了点头，心里却莫名觉得今晚站在这个落地窗前的队长有些不一样，好像在指导他，也好像是在跟什么人讲述他的心路以作开场，可同时，又像是在做一场盛大的告别。

 

 

王杰希退役后，他那间屋子自然也就空了出来。那面落地窗又成了微草经理的心头大患，这么多年下来，他越发觉得那落地窗像是被微草两任队长开过光，不能不继续沿用。但问题是这个格局摆在这里，做休息间吧又小，做寝室吧天天轰轰轰的好像也没人愿意接，难不成又得把墙打了？微草经理真是为了这个落地窗操碎了心。

 

可谁知这一个两个三个的微草队长都对这落地窗有什么邪性的执念，新任队长高英杰自己跑来找经理，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问能不能把那间屋子给他。

 

经理一听，喜上眉梢，可又忍不住好奇：“小高啊，以前那个屋子住着不舒服？这种事儿以后早说昂。”

 

“没有没有。”高英杰赶紧摆摆手，“以前那个屋子也很好的。”

 

“那你为什么想换啊？真不嫌吵？”

 

高英杰抿了抿嘴，微微笑了一下：“也许这就是飞翔的代价。”

END